特稿｜洪水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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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洪水困城：巩义市米河镇的非常片段
原标题：特稿｜洪水困城：巩义市米河镇的非常片段
从河南巩义市出发，沿宽敞的中原西路向郑州方向行驶，车过落凤沟后右拐下坡，绕三个急弯便可下到一片南北走向的河谷地带。这里是巩义市东大门米河镇，汜水河伴着310国道穿境而过。
米河镇在省会郑州西30公里处，紧邻郑州市上街区，素来是巩义的经济重镇。在这次河南“7·20”洪灾中，米河镇成了受灾最严重的区域之一，一度断水断电断网断路，成为孤岛。新华社7月21日报道，7月20日，米河镇镇区因强降雨被淹没，共计2万余人受灾。巩义市政府官网公布的信息显示，截至7月22日18时30分，米河镇共有17座桥梁被冲毁。
7月22日零时许，澎湃新闻记者赶至米河镇采访，记录了洪灾中的非常片段。
汜水河由南向北穿过米河镇，图中被洪水冲垮的公路为310国道。 本文图片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王健 图
休假的消防队员增援米河镇遇阻
从巩义走中原西路前往米河镇，小里河村是必经之地，这个村子有几座桥横跨汜水河，与河东岸的米河镇镇区相连。7月21日近24时，澎湃新闻驱车五百多公里来到小里河村时，阵雨未停，时缓时急。
村里一条沥青路面的主干道，多处损毁，洪水将沥青揭起又使之堆叠。在小里河村振兴门旁，记者与一辆闪着警示灯的救援车相遇。开车的小伙子说，他们车上一共两人，是从渑池过来的韶鹰救援队队员，去米河镇镇区增援当天早些时候已经抵达的其他队员。但去米河镇镇区的几座桥已经跨了，无法通行。手机没有信号，导航无法使用，更没有办法联系到已抵达的其他队员。
之后，记者和这两名救援队员又尝试了村民指引的另一条路，但很快便被横在路上的树干和大块混凝土挡住了去路。随后，一行两车三人只能行至中原西路一处有手机信号的高架桥上。一番周折，终于联系到了先前已到镇区的韶鹰救援队队员，但他们也不熟悉当地路况，无法进行有效指引。
后又通过110联系到米河镇派出所一位负责人，该负责人表示小里河镇还有一座桥未被冲垮，但桥体状况不明，不能贸然上桥。该负责人表示，他可在桥头处接应，查看情况后决定是否过桥。
之后，记者与两名救援队员辗转驱车来到幸存的桥旁。通过车灯照射可见，桥面上横七竖八布满上游冲刷下的杂物，两侧桥头还各横倒着一根路灯杆。在小里河村一侧，桥头北面的滨河路更是出现大面积垮塌。黑暗中，无法看清桥下水势，只能从河流咆哮声中判断出水大且急。
在等待间，澎湃新闻了解了两名救援队员的信息。开车的小伙子叫王俊，是个“00后”。他的本职工作是消防员，供职于三门峡市渑池县消防大队。7月20日，王俊开始休假。身为消防队员，他每年有六天假期。但在当天，特大暴雨使郑州、巩义等地发生洪灾。和许多人一样，王俊也从各种渠道关注着这场灾害。
7月21日，王俊的朋友董玉光邀请他一起去米河镇参与救援，王俊一口答应。董玉光是渑池县韶鹰救援队队员，当天早些时候，韶鹰救援队12名队员分乘三辆车已前往米河镇救援。董玉光的本职工作是货车司机，他说19日凌晨他还曾在米河镇卸货，但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开始发洪水，当时水还不是特别大。
21日12点左右，王俊、董玉光驾车从渑池出发，下午3点左右进入巩义市境内。途经一个村庄时，两人被村民拦了下来，“他们问我们能不能救人，我们说‘能’。”原来，村民看到他们车身上贴着带救援字样的车贴，便拦车求助。据村民介绍，他们有两人在附近山上景区失踪。
因道路损毁，车没办法上山，王、董二人带上救援绳救生衣等物，在村民带领下徒步一小时左右到达山上。四处寻找后，终于找到了失踪人员所乘面包车，“面包车的车窗都碎了，车里有好多沙子，应该是被水冲过留下的。”但面包车驾乘人员却遍寻不着，救援人员无奈决定下撤。直到当晚9点多，王、董二人才从山上下来，继续赶往米河镇，但到小里河村后，却发现难以进入米河镇镇区，且与前方队员失联。
22日凌晨2点50分左右，前来接应的米河镇派出所负责人等到达桥头另一侧，由于道路灾情严重，他们只能从派出所步行前来。查看桥体安全后，王、董二人和记者的两辆车分别过桥。
但随后车辆在东竹园村通往镇政府的路上遇阻，一段百余米长的道路被从村东山上下泄的泥水淹没，水下淤泥稀软光滑，记者所驾越野车也时常左右漂摆。几番尝试后，董玉光的两驱SUV车身在积水中受损，前叶子板几乎脱落。两车只得原路撤回汜水河西岸的小里河村检查车况，董玉光的车前身、底盘均不同程度受损。
支援无望，王、董二人决定撤回渑池。22日晚，董玉光告诉澎湃新闻，他们直到早上8点多才到渑池，“车底盘坏了，不敢开快，一路慢悠悠晃回去”。他表示正在准备物资人手，前往下一个灾区。
洪水过后，一条被淤泥覆盖的铝厂铁路专线成为东竹园村部分村民通往镇区的通道。一位村民从这里路过时，鞋子被淤泥陷住。
男子徒步三十多公里给外婆送饭
22日凌晨，与王、董二人告别后，记者再次回到有手机信号的中原西路高架桥上，试图查看有无其它路线。凌晨4点50分左右，赵东岳撑着伞从车后走来——这是记者当晚第三次看见他。
第一次遇见赵东岳是22日零点左右，在小里河村一断水毁路处，记者下车查看路况，遇到赵东岳路过这里，他告诉记者从小里河村前往米河镇镇区的路桥皆损，可能难以通行。同时，他又介绍了另一条可能通往米河镇的路线。但之后，记者和王俊、董玉光尝试这条路线时亦受阻。
凌晨2点左右，记者一行联系到米河镇警方后，从高架桥折回小里河村时，看到一人撑伞坐在中原西路路边，后来得知，那人就是赵东岳。他走走歇歇，用了两个小时才从小里河村走到中原西路上。那是一段长约两公里的爬坡路，夜黑雨急，体重180斤的赵东岳走得很慢，“我走二三百米就得停下歇一会，走得脚疼”。
第三次看到赵东岳，记者决定送他回家。赵东岳今年34岁，是一名网约车司机，家住郑州市上街区。从赵东岳家到小里河村，平常走310国道大约15公里，走中原西路大约18公里。
“我外婆、我姨、我表妹都住在小里河村，发洪水了，他们断水断电断网，联系不到他们，我心里着急，就去给他们送些吃的。”体重180斤、剃了光头的赵东岳露出与他形象形成反差的憨厚细心。
赵东岳介绍，他和父母住在上街区，平常靠开网约车谋生。20日发生洪灾后，赵东岳便联系不到住在小里河村的外婆等人。小里河村很多人家都拆迁了，外婆家还在老屋，附近也没剩几户人家。后来他听说米河镇断水断电断网，他更是着急：“这一下她们仨吃啥喝啥啊，安不安全？”
21日，他决定前去查看情况，再送些吃的东西，但只能步行前往。前几天他的车呛了一次水，才修好。因为这次水灾严重，所以他不敢开车去小里河村，毕竟车是他的谋生工具。21日晚7点，赵东岳背着二十多包方便面和十几罐八宝粥出发了。三个多小时后，他终于走到了外婆家，“政府今天给他们发了热米饭，不至于饿肚子，房子什么的也都还安全”。
歇了一会儿，赵东岳又起身回家，“外婆家房子少，住不下。再说我爸妈还在家，也不放心。”出了小里河村，便是两公里长的一段上坡路。赵东岳越走越累，腿脚也开始发疼，几乎是走两三百米就要坐下来歇息。
从记者第二次看到赵东岳的路口到高架桥东头，大约1.5公里，赵东岳又走了近2小时。而这里距离赵东岳家所在的小区，还有十几公里。5点20分左右，记者将赵东岳送至小区门口，“要不是你送我，我估计得走到中午去了”。
洪水过后，一只玩具熊“流落”街头。
睡觉时板房被冲毁，“我当时以为我要没了”
送完赵东岳后，记者再次驱车前往小里河村。还没进村，又遇到背着行李徒步行走的何博和王凯。他们是一家园林景观公司的员工，从新中镇境内浮戏山景区撤下，21日晚住在米河镇政府，现在准备走到大路上搭车回家。
据何博、王凯介绍，今年3月份开始，他们在浮戏山上的一个景区施工。7月19日的时候，山上已经下了两三天的雨，有积水但没洪水。19日晚11点多，山上电力中断。20日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山洪暴发，冲毁了他们住的板房。
他们的板房一共四间，分两层叠摞，上下各两间，坐落在谷底道路旁的一块台地上。山洪来的时候，何博和王凯正在睡觉，隐约听见住在一层的同事大叔在院子里喊叫，还没等二人清醒，房子便翻了起来。
板房后的一堵砖墙被山洪推到，淤泥和墙体又冲击一层板房，使其向前移动了四五米，二层板房由于惯性翻倒后仰。26岁的何博和32岁的王凯何曾经历过这种阵势，两人都被吓坏了，何博说：“我当时以为我要没了。”
王凯介绍，去年也曾发过洪水，泄洪道中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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